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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患难之日
其他见证

  


 
     十、患难之日
 
一次,我出到外面做工时检到几页《圣经》,我就放在口袋里。现在,他们一连两夜不准我睡觉,白天仍然强逼我做苦工,甚至把房门锁上,中午也不让我回房休息。他们虽然不准我回房间睡觉,只是他们中午都回家去了。我一个人在一个柴房后面晒太阳。我为自己能够单独安静的呆在一个地方感到很惬意。他们黑夜不准我睡觉,白天却疏忽了,我如果要睡觉的话,现在就可以睡。只是我却没有睡意。
 
没事,我便小心翼翼的将口袋里的《圣经》拿出来看。啊,《圣经》!多么熟悉的《圣经》,多么甘甜的话语!“你不要嫉妒恶人,也不要起意与他们相处,因为他们的心图谋强暴,他们的口谈论奸恶。……你在患难之日若胆怯,你的力量就微小。”(箴言二十四章1—10节)我心里突然一亮。哦,是的,这是患难之日,是主所命定的;这是患难之日,是暂时的,是会过去的;这是患难之日,是我们作见证的机会。可怜我在这时却胆怯、害怕,以致我会白白的错过机会。我的心在主里面再一次安稳了。
 
下午,他们又开斗争会了。有一个被斗争完了从会场出来。这时我心里非常平安,我想如果他们这时斗争我就好了。
 
我正这样想的时候,那边会场上就喊叫将我揪出来的口号,有一个人来叫我过去。我安静的进了斗争会场。承认了我曾书面写过,“日头会变为黑暗,月亮会变为血,地要大大的震动……”关于这世界结局的话。承认了我曾经说过,“毛主席是我们的领袖,而不是我们的救主,耶稣才是我们的救主;我对毛主席的态度是尊敬、服从,而不是信仰和崇拜”的话。当他们又问我基督教是不是反动的,我又将“对这个时代来说”几个字冠了上去。可能他们认为我这次能回答他们的话,态度比较好了,也可能他们认为要我承认错误是徒然的,落实到了能定我的罪的材料就完成任务了。就这样,他们让我‘放了毒’就叫我出来了。
 
在会场外面有一班年轻人,他们可能认为我已经被斗争得狼狈不堪了。有一个人振臂高呼了一句打倒我的口号。按理其余的人也会跟着喊的,可是当我安静地看了他们一眼时,其他人的手臂只动了一动就寂然无声了。
 
此刻,我很兴奋,忍不住窃笑。虽然一连两天两夜没有睡觉,却没有一点倦意,因为主带领我打了一个大胜仗。“亲爱的主,我感谢祢!祢实在是奇妙的救主。祢对我们说,‘这些事终必为你们的见证’,祢的应许祢在负责。将来如何,我不需要知道,祢的一步带领已经使我心定。”
 
    十一、践踏蛇和蝎子
 
此后,大队进驻了称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工作队,他们是专门来抓‘阶级斗争’的。他们集中住在小市场一间店里的楼上。
 
我已经听说别的地方开始使用对‘阶级敌人’施行不准睡觉的所谓疲劳战术了。他们在我面前也时而露出一两句:“现在我们还没有时间,再让你舒服两天先”。我知道他们又要折磨我的了。我已经准备好十二夜不睡觉,因为我已经听说别处有人被折磨了十多天的了。我心里觉得有把握,可以捱他十多天。
 
开始了。他们将我叫到他们的住处。第一个夜晚很紧张,他们轮班逼我交代问题。他们自己编好材料,想叫我承认。什么‘组织反革命集团’啦,怎么‘宣誓’啦;使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。第二个夜晚开始追问我是否说过主耶稣会再来,写过什么文章、诗词。这一来却使我为难了。我若说,我说过主耶稣会再来,我怕他们会说我宣扬变天思想。我曾写过一首抵挡撒但的诗歌,交代出来,我怕他们误会我是在骂人,说出来会不得了。我仿佛看见撒但在向我狞笑,说:“我看你还骂不骂,你骂我,人就说你骂他们,死啦!”
 
有一个弟兄稍口信提醒我,叫我注意‘不要把圣物给狗,也不要把你们的珍珠丢在猪前,恐怕它践踏了珍珠,转过来咬你们’。我觉得这话好像有道理,这就是说,不应该交代那些问题。只是,他们可能看见我的犹豫,越发逼得利害,我不知道怎么是好。当他们追问其他问题时,我能够同他们周旋,乘机会作见证。只是在这两个问题上,我就犹豫了。
 
一天天,一夜夜的过去了,人们起来躺下,躺下起来,可是我还一直没有合过眼。五天五夜了,他们轮流值班的人都累得起不来了。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,只听他们说:“出奇,怎么你的眼睛还没有起赤线?”他们要我写交代材料,我也撒赖了,说:“我没有办法写,因为我一拿起笔来就会睡着。”
 
第八天,他们又要我写交代材料,并答应晚上十二点钟以后准我睡觉。我本来准备再捱下去的,可是他们竟准我睡觉了。我和衣躺在楼板上,本应睡得很死的,只是出奇,我却兴奋得睡不着,因为在他们的所谓疲劳战术中,主又带领我得胜有余了。
 
过了许久,我才蒙笼睡着,却又作了一梦。我梦见我站在河边上,有一条又粗又短的银环蛇追着来咬我,我逃到这边,它追到这边,我逃到那边,它追到那边;我不知道怎么是好。有一个人站在我的旁边,我只看见他的腰以下,他的腿脚,没有看见他的上身。他对我说,对这种蛇,你不要怕它,你看着我来。(他不是用言语对我说的,他只是将他的意思放在我的心里。)他提起一只脚就去踏那蛇。我心想他是要将蛇头踏住。可他不是,只随随便便的踏在蛇的腰身上。我想蛇会回过头来咬他。可是不,那条蛇竟直直的躺在那里如同死了一般。我蹲下来看看,见那蛇的眼睛蒙着一层厚厚的膜真如死了一样。我见那人脚上穿着鞋,我再看我自己却光着脚。
 
我醒了,经上一句话在我心中跳出来:“我已经给你们权柄,你们可以践踏蛇和蝎子,断没有什么能害你们的。”啊,我是何等的愚昧,有主赐的权柄在手里也不知道,害怕蛇咬,被它逼得无处躲藏。“我主,我感谢祢,原来祢的使者一直在我身旁!”我心里不再犹豫、害怕,决定践踏蛇!
 
次日,他们出题要我写交代材料:“你是不是说过主耶稣会再来?”“是的,我说过,主耶稣是道成肉身,神的儿子来到世间来做人,主耶稣曾经为我们的罪死在十字架上,主耶稣曾从死里复活,主耶稣已经升天,主耶稣还会再来,这是我们最根本的信仰。”
 
“你写过什么文章、诗词?”“我写过几首诗歌:‘以色列啊,前进!’‘痛哭吧,彼得!’‘古利奈人西门’,还有一首抵挡魔鬼的‘撒但退!’内容……。”
 
此外,他们还要我交代我对一个弟兄所写的一封公开信中所提到的,关于服权柄和不畏权势的看法。我也毫无顾忌的交代了:“在上执政掌权的人若按着国家的法律来赏善罚恶,这是行使神赐于他们的权柄。我们基督徒应该无条件的服从,如纳粮、上税,遵守国家法纪等;这就是我们基督徒应该顺服的权柄。如果在上执政掌权的人,利用他们的地位,自己违背国家的法律,要逼使我们放弃我们的信仰,或强迫我们做违背我们信仰原则的事,这就是我们所不应该顺服的,出于撒但的权势。”
 
写完了,结语中写着:“我是信耶稣的,这就是我站在我们信耶稣的立场上所说的话。”
 
我原来害怕把那些话说出去会不得了的,可是正如我的异梦告诉我的那样,他们竟没有反应。他们了解到我并没有做什么反革命的事,只不过是信了耶稣,反而对我和缓了。又过了几天,他们竟与我熟悉了,向我请教许多问题。没有人的时候就让我睡在他们的床上,有人来的时候才装装样子。
 
    十二、拣选坐牢
 
他们‘审查’了我十二天,就让我出来了,仍然回到大房子里。大多数人都以为我会得到‘解放’,可是我却已经清楚,我要坐牢的了。
 
此时到处强迫人要天天读、早请示、晚汇报,唱忠字歌,跳忠字舞。不戴像章几乎不能出门。
 
当我思想哥林多前书第十章时,我明白,虽然那些事都是他们崇拜领袖的一种形式,只是他们说学习毛主席著作,我们就只是学习;他们说是向毛主席致敬,我们也只是致敬。如果他们说是崇拜领袖,那才坚决抵制。
 
虽然如此,但当我站在那种向领袖致敬的行列中时,我的心灵里就感到受践踏的痛苦。至于‘忠字歌’,我就根本无法开口。好在我是一个‘阶级敌人’,他们是不需要我这样做的。
 
有一个刚从劳改场回来的人,同我一起在‘牛栏’里住了一段时间。我从他那里打听到,劳改场是不需要做什么‘四先’(工作、吃饭、学习、开会都要先向领袖致敬、表忠)的。为了避开那股崇拜领袖风,我也乐意坐牢了。
 
县里保卫组的人来了,头头还是我的一个熟人。我母亲送饭时告诉我,弟兄姊妹被强迫集中在礼拜堂办班,他们要在信耶稣的人中间搜集材料斗争我。我知道后,更大胆了,因为我知道我的弟兄姊妹是很爱主的,他们聚集在一起必能站立得住。
 
我想同弟兄姊妹打个招呼,为此,我写了一份‘交代’说,我曾经对弟兄姊妹说过毛主席是我们的领袖,而不是我们的救主,耶稣才是我们的救主。我们信耶稣的人是不能崇拜、信仰毛主席的。我想,他们会将我的交代材料拿给弟兄姊妹看,以向弟兄姊妹显示我的‘罪状’,我便借此同弟兄姊妹打个招呼,好一起来坚持我们的信仰。
 
‘交代材料’一交上去,马上来了一班干部和毛泽东思想宣传队的人。他们指着我的材料后面还有半页空白对我说:“你在这里写上,对毛主席无限崇拜、无限信仰你做不到,不要你多写,只要你写一句。”我接过来就在那里写上。他们说:“签上名”,我说:“可以”,签名!
 
我所认识的那个保卫组的头头,本来躲在幕后指挥,他见他手下的人对我没有办法,就亲自来了。他对我说:“你从前是吃过亏的,怎么还不接受教训呢?”我说:“我在信耶稣的这条路上,已经走得太远,我没有办法回头的了。”
 
第二天,我被送到离我家二十里远的公社派出所,关在最暗的一个房子里。
 
   十三、斗争会上
 
五天后,我被捆绑着押回家来,到礼拜堂里接受弟兄姊妹的斗争。我看见广告上写着:“斗争特务分子XXX”。有一个弟兄也同我一起被斗争。
 
斗争还没有开始,我被捆绑在礼拜堂门口的一棵大桐树上。有一个保卫组的人在我面前经过时指着我说:“他说他的神能够救他,我要看看他的神今天怎么样来救他!”
 
我心灵里平静且充满力量,准备好了经受斗争的折磨。
 
我母亲送早饭来了,我要求他们给我松松绑,让我吃饭。“哦,我亲爱的主……”这时我是多么迫切须要祷告啊!我不顾一切的闭上眼睛,祷告了才吃饭。
 
斗争会开始了,我和另一个弟兄被绑着跪在前面。保卫组的人先指着我说:“这就是右派分子XXX的下场”。接着对我们的弟兄姊妹训斥、恐吓了一番,没有拿出半点儿证据就将什么‘特务分子’‘反革命’等罪名加在我头上,吩咐弟兄姊妹斗争我。
 
弟兄姊妹喊口号了。“毛主席万岁!”“打倒XXX!”,没有问题。“打倒耶稣!”啊完了!我的弟兄姊妹被筛麦子那样筛了。
 
本来,我早对弟兄姊妹说过,如果他们被迫要斗争我的话,说我怎么样坏,怎么骂我都可以,我不会责怪的,只是在信仰的原则上不能让步。可是现在却完了,我的弟兄姊妹跌倒了。
 
大多数弟兄姊妹还是假意斗争我的。可是也有的弟兄姊妹以为我真的当了特务,以至连累了他们。也有加略人犹太——有一个弟兄,是被打成地主阶级的落泊医生,在他几乎要饿死的时候曾向我借钱,我也穷得叮当响,就为着他去求我的叔公借10元钱给他,告诉他:“这是我向我叔公为你借来的,你一定要还回给他。”他一直穷得无法偿还,我就向我叔公求情,免了他的债;谁知道他这次起来检举我,说我曾用10元钱特务经费收买他。“亲爱的的主,祢是恩待忘恩作恶的人的神,求祢赦免他!”
 
我被反绑着双手,被强迫弯着腰跪在那里,忍受着酸楚;汗水湿透了衣服,心里却平安。庆幸自己是被斗争的,不用喊那些鬼口号。
 
他们要我低头,我就乘机会低着头,闭上眼睛祷告。对那些莫须有的罪名,我觉得我根本不用辩护,只在问到我的信仰问题时回答一、二句话。有的弟兄姊妹的所谓斗争就好像同我唱双簧,如我的堂弟说:“你说对毛主席无限信仰、无限崇拜你做不到,你是不是还坚持你的信耶稣的立场?”我就回答说:“是的。”有一个姓朱的姊妹说:“他对我说过,要大胆承认自己是信耶稣的,不要怕;坐监也不要怕,枪毙也不要怕,枪毙就早点儿上天堂。你有没有这样说过?”我就回答说:“是的,我说过。”
 
斗争会大约开了一个半钟头。我捱过了一阵阵酸楚之后,觉得平服了。我觉得我还可以再跪两个钟头,让他们斗争下去。我甚至希望他们斗下去,因为这样斗下去,斗争会又成了我作见证会场,弟兄姊妹会明白真相,知道我没有做什么特务;可是保卫组的人可能也意识到这样斗下去对他们不利。我还正想他们斗下去的时候,他们却宣布结束了。
 
我被带出会场,捆绑在另一株桐子树上,听见我的叔母与一位老姊妹在房子里议论。我叔母说:“斯硕也是,得了那么多钱也不分一点给人家(指我)用用!”那位老姊妹说:“他有没有钱用你怎么知道?”我叔母说:“我自己的侄儿,他平时有没有钱用我怎么会不知道。”可怜啊,爱主的,几乎对我最了解的老姊妹也以为我真的当了特务呢!
 
我的母亲送饭来了,有一个保卫组的人站在我的旁边看着我。我叫了一声:“娘,……”立刻感到我的内脏都要化为液体,眼泪马上要喷涌出来。我赶紧将嘴唇咬住,免得眼泪涌出来。(我明白冤死的人在亲人来到旁边时,会七窍流血的原因了)。
 
过了一会,我觉得身上稳定了,才告诉母亲,我还须要几块钱和几斤粮票。我知道这时家里困难到什么程度,可是我就要坐牢了,母亲可以不必一日三时为我送饭了,最后要一点儿东西了。母亲可能要到什么地方去借,我不敢想像。
 
生我养我爱我的母亲!在那患难的年月与我相依为命的母亲!我要走了,求主记念你对我一切的爱,求主记念你在我的患难之日,用脚掌所踏出来的送饭之路!
 
十四、“他的骨头一根也不可折断”
 
次日,在派出所的楼上,我认识的那个保卫组的头头找我谈话。他先找到一条毛主席语录叫我读,意思说我是仇恨社会主义的知识份子。
 
我读完后,他问我有什么感想。我对他们昨天那样加给我的莫须有的罪名感到气愤,回答说:“你们政府认为我是不可救药的,我自己也认为我是不可救药的!”
 
“你这是什么话!你到底有没有错?”他也有点愤然了。
 
“我没有错!”我回答。
 
“你没有错,为什么人家不会像你这样。”他指有的传道人不会像我这样抵制对毛主席无限信仰、无限崇拜的口号。
 
我说:“他们出卖原则。”
 
“哦,他们出卖原则,就是你不出卖原则,你有骨气是不是?”
 
我不说话了。他停了一停,见我不说话又来软的,说:“你不要执迷不悟,识时务者为俊杰啊!什么人民政府认为你是不可救药的,什么你没有错,毛主席教导我们说,站队站错了,只要站过来就是了嘛!”
 
我仍然不说话,心里说:“我就不站过来,定罪吧!判刑吧!”
 
     十五、在看守所
 
两天后(一九六八年十二月十三日),我们七个人被送进县里的看守所。看守所建在山根上。经过持枪看守的门岗(我现在是枪杆子底下的罪犯了),行李、人身经过严格检查之后,看守所的人将一座铁门打开,领我们进了一条长巷。
 
这条长巷阴沈、静寂,像是我在历史书的画页上所看过的古罗马贵族的坟墓。有一个墓门般的房门为我开了,里面三个头发长长脸色苍白,幽灵般的人起来迎接我。我一放下行李就低声问他们:“这里要不要学习毛主席著作?准不准睡觉的?”他们对我的问题觉得非常可笑,说:“这里根本没有人管你,你日夜都可以睡觉的了。”
 
关锁铁门的声音响了,看守的人出去了,幽灵们活动起来了。打信号,传消息,不到十分钟,整整一条长巷,那一号监仓来了什么新人,因什么事被抓来的,全都探听得清清楚楚。
 
以后,我知道不独我有这样的感觉,因为犯人们都将家人来探监戏称为‘拜山’,广东人的所谓‘拜山’就是扫墓,犯人自比坟墓中人。
 
的确,在这里再没有人来强迫我们学习毛主席著作,做‘四先’之类的事了。看守人员每天早晚给我们送两盅开水、两餐饭,有时候开门让我们倒倒大小便,一个星期让我们出去洗个澡,其余的就甚么都不管了。我们每天还可以听见远处红卫兵们,“叮叮咚,叮叮咚”的打着锣鼓在揪这个、斗那个的折腾;只是在这深水层中,已经没有风浪了。
 
吃不饱,饥饿。这些小事对我来说已算不得什么了。更何况,现在不用我交伙食费了,我可以不再向困难得不能再困难的家要钱要粮了。“我亲爱的主,我感谢祢的带领,祢的保守。我愿意在这坟墓般的看守所中一直等到祢再临!”
 
与我同仓的三个人,一个是诈骗罪,骗了木站的钱,无路可走投案自首的,一个是因历史问题坐牢的,还有一个年轻人,是因为写了一条反动标语被抓来的。他们都喜欢听我讲圣经故事,其中有一个表示要信耶稣。
 
还在‘牛栏’时,有一次我得到批准回家拿一件做工的工具,看见我弟弟的桌子面上放着一本残缺的袖珍本《圣经》,我就装在衣袋里。他们搜查我们的《圣经》,把我们的房间都挖得坑坑洼洼的,他们做梦也想不到,就在我的衣袋里还有《圣经》的。我一直袋着,晚上放下蚊帐打算睡觉时,见没有人监视,就拿出来看。
 
一天上午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我想这样不安全,就将《圣经》藏在装着棉胎的夹被里,下午他们就将我送到派出所。检查我的民兵认真的检查了我的行李,连一条带子都收去了,却没有发现我的《圣经》。
 
在派出所,我一直放在夹被里。一天,我感到这样不妥当,就又将《圣经》转移,放在我的一件外衣的夹层里,次日我就被送往看守所。他们认真地翻着我的行李,搜查我的身,我看见他们已经摸到那个藏《圣经》的地方了,我也不动,准备着被他们查出来给他们打一顿。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,他们竟没有发现。
 
我同仓的人知道了我藏着《圣经》,就告诉我这里的解放军有时会突然检查行李的。他们给我想办法,将棉胎撕开一个口子,将《圣经》藏在棉胎里面。就这样,又逃过了解放军的两次检查。
 
现在,我没有别的事就拿出《圣经》来看。这残缺的《圣经》有‘路加福音’的下半卷,‘约翰福音’的全卷,直到‘使徒行传’的上半卷。我给自己定了读经计划,每天背一章‘约翰福音’。在看守所差不多一个月,我刚好将‘约翰福音’背完。
 
       十六、狱中的聚会
 
我知道,我这次肯定会被判刑的了,但是我却实在不知道他们怎样来定我的罪名。说我是特务分子?没有丝毫的依据。说我是反动会道?谁都知道基督教是世界宗教。说我是反革命?我连“加强公安六条”也没有违反,连林彪我都没有攻击。难道我说了对毛主席无限崇拜,无限信仰我做不到,这就算是攻击毛主席了吗?你林彪要崇拜,你尽可以拜,我没有说你不对,我只是说老实话,说我自己做不到就是了。我这有什么罪呢?不是我违反了法律,而是他们自己连马克思主义的原则都违反了。如果这样来定我的罪,岂不笑死人么?
 
十二月二十七日,我们七个人被从各个牢房里叫出来,戴上手铐,将我们送回公社,要在那里开宣判大会判我们的刑。
 
未开会之前,先将我们关在派出所的一个房子里。他们的工作也太疏忽了。本来他们是不准我们交谈案情的,现在竟将我们关在一起,没有一个人看守,就关起门来不理了。我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,想不到他们今天竟将我们送到一起了。我们各自述说着几个月来的遭遇,都很喜乐。
 
已经七十八岁的曾恩真姊妹,好像得了奖似的十分得意。她摆着双手上的手铐对我说:“弟兄,主给你的赏赐是你应得的,因为你为着主的名作过那么多见证;只是我之有这个赏赐却是神白白的恩典,我实在亏欠主,没有做过什么事。”我说:“我是不得已的,因为不这样,主就不让我过去。”
 
她对我们说:“我们不要怕,他们不是逼迫我们,而是逼迫我们的主。主在去大马色的路上向扫罗显现时对扫罗说,‘扫罗,扫罗,你为什么逼迫我?’主不是说为什么逼迫信我的人,而是说你为什么逼迫我,逼迫信主的人就是逼迫主。接着主又说,‘你用脚踢刺是不能的’。主耶稣不是说你用脚踢我,而是说你用脚踢刺,人用脚踢刺只会将脚踢坏。”
 
一个弟兄问她:“姊妹,有没有从主那里得着什么启示?”她摇摇头说:“没有。”等了一会她又对我说:“我年轻时看约翰福音二十一章,看到主耶稣对彼得说,‘你年少的时候,自己束上带子随意往来,但到年老的时候,你要伸出手来,别人要把你束上,带你到不愿意去的地方。耶稣说这话是指着彼得要怎样死荣耀神。’我读这段圣经时,心里非常感动。那时我就想,难道我年老的时候能够为着主的名受苦?想不到主今天真的这样恩待我。”
 
我们迫切的感到需要祷告。外面静静的,没有进来人的迹像。我们同心的作了一个祷告:“亲爱的主,今天祢要我们演一出戏给天使和世人观看,祢知道祢孩子们是弱者中的弱者,求祢以祢的能力来覆庇我们,赐给我们够用的恩典……。”
 
        十七、得了赏赐
 
民兵进来,给我们每个人胸前带上一个牌子。上面写着:“里通国外反革命集团罪犯。”啊,原来如此,也亏他们想得出来!接着是游街。很认真的要我们排队,曾恩真姊妹带头,我第二,……。有一个弟兄已经走到我的前头去了,可是民兵不肯,一定要将他拉到我的后边去。我好像是赴筵席时,主人把我从末位请上首位那样感到荣幸。街上人很多,我们在人群中间列队走过,可能人们已经司空见惯,并没有什么人注意我们。
 
大戏院里已经满了人。他们先叫我们跪在台上,让他们的宣传队,实地表演“横扫一切牛鬼蛇神”的节目。她们唱着打倒我们的歌子,拿着扫帚在舞蹈。
 
宣判开始了。骇人的罪名,耸人听闻的、莫须有的罪状,什么“倡狂进行反革命活动”,“恶毒攻击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林副主席”,“疯狂地攻击社会主义制度”。“罪恶严重,民愤极大”等等。“判处罪犯曾恩真有期徒刑二十年!”台下不禁“哇”的一声惊叹。“判处罪犯XXX有期徒刑二十年,剥夺政治权利十年!”台下又是“哇”的一声惊叹。
 
我的心很平静。实在说,这样的重刑判决,是我预先没有了到的,只是我想,判吧,不要说二十年,就是死缓也无妨,到时候不由得你不放人。我心里是那样平安,以至我想,这时如果判我死刑,立即拉我去枪毙,我也不会害怕。
 
本来,我以为,他们在判刑之前就会将定罪的事实根据拿来给我看,要强迫我签字,还会有许多麻烦事。因我从古今中外小说中知道,当犯人否认犯罪事实时,就要动用肉刑,打也要打到犯人承认,因而才有所谓‘酷打成招’的冤案。鲁迅先生写的《阿Q正传》,法官要判阿Q死刑时,阿Q不会签名,还得阿Q画个圆圈。而现在,也真想不到,他们竟是预先连个招呼也不用打,罪名也不用同我先见面,就可以判刑的。这就是文化大革命的判刑方法,最最最革命的方法!
 
我出监后对一些人说起来,他们都不相信,这是难怪的,如果我不是亲身经历,我也不会相信。
 
那时候的人很喜欢演‘白毛女’的戏。我心想,那黄世荣也太蠢了,你要霸占民女喜儿,就向人宣告,杨白劳欠你多少,拿他的女儿抵押就是了,何必要那么费事,还要强迫他打个指模呢?今天这些最最最革命的人已经比你高明得多了……。啊,我不要心里议论了,还是这样好,干干脆脆。鲁迅先生说的,跳蚤和蚊子我都不喜欢,可是如果一定要我在蚊子和跳蚤中间选择的话,我是喜欢跳蚤,不喜欢蚊子。因为跳蚤咬人不讲理由,一口咬下去就是,而蚊子在咬人之前却要讲许多它要咬人的理由,“蚊蚊蚊,蚊蚊蚊”的使人心烦。
 
 
可怜的世人,他们不明白,如果因着我们是属基督的人,捏造各样的事实来陷害我们,就是将赏赐、冠冕送给我们。他们如果明白就不会那样慷慨大方了。我的心里没有什么不平,倒有喜乐,庆幸自己完成了一项使命,得到了赏赐。
 
          十八、入监
一九六九年一月八日,我和曾恩真姊妹,罗斯硕弟兄三个重刑犯被从看守所押出来,送到监狱。我们站在监狱大门外面等待的时候默默的祷告。哦,这就是我差不多整个下半生要度过的地方吗?“亲爱的主,我不知道将有什么事等着我们,求祢保守我们,带领我们!”
 
我和罗斯硕弟兄被送进一条长巷,队长叫了一些犯人来检查我们的行李。一个矮矮的驼背老犯人检查我的行李。
 
我心里讨厌这些犯人中的积极分子。看他为了讨队长的喜悦,检查得比任何民兵、解放军还认真。他检查到我藏在棉胎中的《圣经》了,只见他双手将该处的棉胎一抓,竖起一双粗眉,凶神恶煞的对我喝道:“你老实一点,这是什么?”我冷静的回答:“圣经,我是信耶稣的。”其他几个检查的犯人也一同吆喝:“吓,到这里还敢带着圣经!”队长没有什么表示,他们才安静了。检查我的那个老犯人又大声喝问我:“你老实一点,还有什么东西?有没有烟?”我还是冷冷的说:“没有了,我是不抽烟的。”
 
我被分到一个老人小组,除了一个记录员是中年人之外,其余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。我一进监仓门,看见他们都将一本红色的《毛主席语录》本摆在前面在那里学习,我的心里不禁一怔:哇!怎么到了这里还要这样学习毛主席著作?
 
被称为值星员的犯人小组长回来了。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,矮个子,驼背;对我很和善,见我缺什么东西就尽量想办法给我找回来。
 
我有点丧气,《圣经》被没收了,政府又要来教育改造我了。哦,我是多么愿意人们把我当作他们的毛主席语录上说的‘不齿于人类的狗屎堆’,把我看成是不可救药的人,再也不要来啰索我。哦,怎么逃到监狱里来了,还逃不掉那讨厌的学习!
 
中午休息时,我整理了行李。好,还有一页《圣经》被揉成一个小纸团留在棉胎里。我偷偷的摊开,是路加福音第六章的一部份。“人为人子恨恶你们,拒绝你们,辱骂你们,弃掉你们的名,以为是恶,你们就有福了。当那日你们要欢喜跳跃,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,他们的祖宗待先知也是这样。……人都说你们好的时候,你们就有祸了,因为他们的祖宗待假先知也是这样。”我把这一页《圣经》藏在衣服的夹层里,一直到我出监时还保存着。“亲爱的主,我感谢祢!我还有一页《圣经》。祢的话语就是祢的自己,我命、我爱、我主!”
 
十九、软弱
 
前面我已经说过,我不是不可以读领袖的书;除了那些下流的书以外,我什么书都可以看,可以研究。我之所以感到难受,是因为他们的学习领袖的著作,是崇拜式的学习,把毛主席‘语录’当‘最高指示’,念经式的‘天天读’。虽不像社会上那样要做什么‘四先’,唱‘忠字歌’,跳‘忠字舞’,可是也要做什么‘朝请示’、‘晚汇报’,唱一首什么歌唱领袖的歌子才吃饭。
 
我感到他们一步一步的向我逼来。他们又在教唱一首什么“从东方到西方”的歌了,其中有什么“世界人民对毛主席无限崇拜,无限信仰”的词句。我仿佛看见撒但张开血盆样的大口要将我吃掉,我的心软瘫了。
 
“我主,祢为什么不将我带领到疯人院去,而将我带到监狱里来,以至他们还要来教育我?我已经陷入深渊,我软弱,我疲倦,我已经没有了力量!我主,祢接我回去,因为我害怕我会失节,会被撒但吃掉!……。哦主,但愿明天在我张开眼睛的时候,能够发现我已经在祢的宝座前!哦主,求祢让我歇息歇息,我实在软弱无力。”
 
我在想着一段民数记的圣经事实,神要以色列人上迦南地去,以色列人却发怨言,不肯上去,以至惹神发怒,刑罚以色列人。后来以色列人说:“我们有罪了,情愿上耶和华应许的地方去”,耶和华却已经离开了他们,他们只能倒毙在旷野,再也不能上去了。想到这里,启示录中的一句话在我的心中冒了出来:“他们要死,死却远离他们。”我明白了,主要我前行,我不能留在原来的地步上。现在主要我随他前行,我如果害怕,不敢跟随他,将来会痛苦到要死也不能。
 
二十、前行
 
怎么样前行呢?我想,我要发疯的闹一闹;闹到他们斗争我、禁闭我,闹到枪毙算了。
 
晚上,我告诉小组长,我不舒服,不要饭吃。其实我是在禁食祷告,求主给我发疯的力量,闹!可是到了早晨,我的心却平静,无法闹。
 
上面我已经说过,犯人小组长对我相当好。队长让我睡在他旁边,要他监督我。我们睡在上架床靠窗口的地方。他好像知道我是信耶稣的,他告诉我,他是解放前黑社会中的人(后来有人告诉我,他就是广州解放前顶顶有名的,‘小儿闻之不敢夜啼’的土匪‘驼背蔡’)。有一个嫂嫂,是在广州的一间教堂里做事的,对他非常好,在他坐牢前曾劝他要改邪归正,信耶稣。他问我这次文化大革命,他的嫂嫂会不会有什么事?我说:“会有事,只是不会有像我这样大的事。”
 
我有时在大巷上走一走,想看看我刚入监时,检查我行李的那个凶神恶煞的犯人到底是那一个,看来看去都没有。后来我想,是不是就是现在对我那么好的小组长呢?像!一次我见他对组内的一个老犯人发脾气,我一看那张发怒时凶神恶煞的脸,啊,是的,就是他。难怪他知道我是信耶稣的,难怪他现在对我这么好!
 
他说,他感到我什么都好,不过就是有点固执。我恐怕我闹起来会连累他,就对他说:“我是还有问题的,你要离我远一点,免得我出了事时连累你。”他说:“不,不会的!”我说:“我的判决书上说我‘疯狂’,我真是会发疯的,你现在看我好好的,到我一发起疯来就会坏的了。”他还是不相信说:“不会吧!”说到这里,我的心里突然一亮,主使我看见一条可走的路。
 
我迅速地写好一张报告:“我是一个信仰基督教的犯人,我的改造有特别的难处,心中常常感到苦闷;我恐怕我会犯错误。人民政府教导我们要靠拢政府,如实交代自己的思想问题。请求队部批准我写日记,将我的思想向政府汇报,争取人民政府的教育。”
 
我将报告给小组长看。他看了说:“这不就行了,我这就帮你交给队长。”他从队部回来时,我问他:“可以吗?”他说:“队长说了,可以。”我们从窗口看见队长走过。他告诉我,队长这是往监狱育政科去请示去了。
 
这里是非常严紧的监狱,我所在的中队又是监狱中最严紧的集训队。我是被剥夺了一切权利,丧失了包括信仰在内的一切自由的人,不能说,不能唱,不能写。这时,我虽然常常在软弱、傍徨之中,可是圣灵又经常充溢着我的心,每当心里的冲动无法压抑之时,就用笔在手掌上写:“我的主!”“我的神!”或其他经句。写满了再洗掉。真的是“我的两手滴下没药,我的指头有没药汁滴在门闩上。”现在好了,我已经得到批准,竟可以毫无顾忌的来写我自己的心里话了,“亲爱的主,我感谢祢!”
 
我已经无法将当时写的‘日记’重新写出来了,只记得开头一页是一句话:“我的心呀,你为何忧闷?为何在我里面烦躁?当仰望耶和华,因我还要赞美他!”。以后,我就逐日的说到我对真神和他的救恩,我们的主耶稣基督的认识。再后说到我在改造中的困难;因为我是信耶稣的,我对毛主席的态度只是尊敬、服从;“至于信仰、崇拜,那却只能‘恨不相逢未嫁时’!”
 
日记写到这里,我沉思了;当我还是一个自由人时,我在这件事上顶撞了他们,结果被判了二十年徒刑。现在我是一个重刑反革命罪犯了,若再顶撞下去,是死定的了。我这‘日记’虽然是经过批准写的,他们只要一反脸,照样可以定罪的。只要加上一个“假暴露思想为名,行攻击污蔑之实”的头衔就行了。
 
我仿佛看见飞旋的子弹向我射来,心里不禁一震!我想,我有一个妹妹住在离监狱不远的地方,她能不能来收我的尸,用水洗洗我的枪创口的血污呢?我不知道我为什么那样怕。我问同小组一个老伤兵:“你们在战场上打仗时,怕不怕?”他说:“未开始时很怕,一打起来,闻到火药味以后就什么都不怕了。”啊,开始吧!免得我的心总是畏缩。
 
我写了一封信作为遗嘱,希望能够寄出去。我家里人知道我打算将孩子们的名字取成“阿利路亚”。大的女儿取了音节“阿”,名叫“婀娜”;小的儿子取了音节“利”,名叫“利和”。我在信中说:“婀娜”的名字要改为“婀莉”,“利和”的名字要改为“路亚”;希望家人能和睦相处。我的家人看见这信,因着我将孩子们的名字已经续完整了,就会知道我打算不回去的了。我必须先将这封信寄出去,因为一进禁闭仓就再不准寄信的了。
 
我觉得一切的事都已经做好了以后,就又写了两篇。一篇指责他们迫害神的儿女,一篇说到有大灾难会临到这世代,主耶稣会再来。写好了,忍着寒冷洗了个澡,祷告过,就将那‘日记’拿出去要交给队长。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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