摧毀，有著快感，它清洗一切，打破現有秩序；被看為潔淨，神聖，其實不再關心生死之別；這不是基督教。生命，比榮耀更重要。曼陀羅。（網絡圖片）

摧毀是快樂的，把積木小心地堆疊起來，怎及把堆好的積木一下子搗翻爽快？令嬰孩快樂的，一是把頭往後仰，看到一個倒轉的世界，二是爸爸把他當作飛船那樣在空中旋轉，三是他把眼前的東西推倒。

　　我曾提到藏傳佛教的曼陀羅圖（mandala）。用數月時間，以彩砂堆砌的圓形圖案，代表著宇宙，再在一瞬間把它吹散，象徵緣起緣滅，震憾人心。仔細想想，其實吹散的時候，目睹著一切化為烏有，是振奮的。那份震動不是概念的，是視覺的，而且是一種快感，摧毀的快感。

　　電影特技，有一種是世界末日圖。例如電影《地球毀滅密碼》（Knowing），在大氣圈之上的高度，看著文明被太陽幅射橫掃摧毀，就像把大地洗刷乾淨一樣痛快。另一套電影《2012末日預言》，是在倒塌的世界玩過山車。即使是現實的炸藥拆樓，數秒把建築夷平，本身就是奇觀，電視當作花邊新聞。

　　各地都有縱情的節日和遊戲，潑水節、泥漿競技，或盡情把酒杯和碟子摔碎。潑灑、破壞，喜出望外。那種快感，是在於暫時掙脫一切規矩。

　　戰爭以先，是期望戰爭。這是另一個層次。戰爭，掙脫困局，推倒重來；就是這種洗牌的可能，令它變成可慾求。兩次世界大戰，都是被期待著發生的， 雖然人們會後悔曾期望過它。種族清洗，也被看作撥亂反正，清洗，說明那是正義、除污。世界末日的快樂，也在於重頭開始，這回事宮崎駿早已想過：《高立的未 來世界》，看天與海多遼闊！

　　大清洗，是許多民族都有的古老想像。天火焚城，或全球洪水。這樣，摧毀獲得一個神的向度，作為一次神聖降臨。毀滅的光芒，被看作聖者的光芒。接 受這種神聖，生與死不再重要。生命是由界限構成，沒有界限，生命體的形體就倒塌，歸於死亡。這也是動畫《新世紀福音戰士》講的解脫，宇宙歸一，人類補完。

　　基督教的末世，全人類都復活，生命從沒還原為混沌，生命，總是高於榮耀，定義榮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