聖誕和春節,時間雖然近,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文化感覺(cultural feeling)。聖誕的光,是觸感,是寒冷中的溫暖;但春節的金光,沒有熱力,那裡是吵鬧,是響亮。新年,就是吵的。
由爆竹聲,舞獅的鑼鼓,到拜年時爭相恭賀的吵鬧。高興,一定熱鬧。
新年,跟暖意沒甚關係,反而,夠冷才像過年。新年,又冷、又吵。打麻將,跟麻將桌上的抱怨,是過年指定的噪音。
除了金,新年還有紅。新年的紅,大幅大幅的,這紅是全盒的,是頸巾和綿衣的,還有到處張貼的揮春、倒「福」,跟地上撕掉的紅包。
這紅,是意頭的紅。那不是符號代碼(如紅綠燈),不是自然色彩(如聖誕花)。這紅,它跟新娘裙褂、元寶蠟燭和大紅燈籠,有著家族關係。
意頭是甚麼?那是人與世界的鄉土關係。過年,不是在回憶,而是重演(re-enact)。對於城市人,過年,是重溫我們那失去的鄉土過去。
意頭,由見面說的「恭喜發財」,討紅包,飯桌上的髮菜蠔豉,種水仙,到轉風車和逛年宵,還有種種的過年禁忌。
禁忌,重新承認我們與世界結連。禁忌神祕,也不神祕。神祕,因它像謎語,不要洗頭,不要掃地,年初三不要拜年,不明所以。不神祕,因為沒有甚麼可以明白,沒有深度。
意頭,不是神聖的,也不是科學的。非自然主義的自然世界。那裡有鼠牛虎兔,算命風水,還有拜黃大仙與向觀音借庫。
我們需要「節慶神學」,跟高檔的耶儒對話區別出來,那是民間體會,生活詮釋,由過年到做冬,臘味到醉雞,算命到燒衣。
意頭,是話語的美學,並且用書法來展現。揮春是力的美學,百福圖是裝飾美,對聯是音樂美。毛筆還有一種境界,就是點睛,那裡就是靈氣的灌注。舞獅的眼,沒有亮燈儀式,但用毛筆一點。兩眼亮燈,那是上桌的死豬。
禁忌,是害怕,懼怕可以換取心安,因為懼怕的裡面,是至高(sovereignty)。點睛,卻釋放魄力,讓舞獅飛身採青。
「主的靈在我身上,因為他用膏膏我,叫我傳福音給貧窮的人……報告神悅納人的禧年。」(路四18-19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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