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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巴就是違規的產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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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城市裡,只有港鐵和小巴,可以感受在短時間內的加速,看著人群和地板向後高速飛逝。小巴上的速度顯示器,見證著它的違規。
由起初,小巴就是違規的產物,跟流動小販和僭建木屋一樣。它是在一九六七年暴動交通癱瘓下應運而生,那是違規的亂世。一九七○年小巴合法化,政府限制小巴數量四千三百五十架,至今不變。
坐小巴的邪惡感。一方面,我們希望它超速,若不超速它怎值得那個價錢?一方面,我們在超速裡不安,害怕發生不敢想像的意外。在怕死與嫌慢之間,那是坐小巴的人性。
小巴,見證著地方性,並一個地方的消失。有些下車點,或者路線名字,那裡所講的地方,早已不存在。例如九龍城的「食為先」,或者香港的「大丸」線。
小巴用危險換取時間,意外在窗外掠過。
與小巴台和小巴之間的聯絡,再加上某些路線的站旁撥電話留位服務,令駕小巴好像打仗。「入太子道飲奶!」「有十個蘋果!」通話此起彼落,沉悶裡的提神遊戲。
小巴令人埋怨,超速、胡亂切線,沒開冷氣,上車聞到司機抽煙剩下的臭味。
把小巴馴化的兩條帶子,一條是紅的,一條是綠。自一九七四年,走規管路線的綠色專線小巴比例一直增加。
小巴跟司機的關係密切,這跟的士類似。它播放粵曲還是陶傑,擋風玻璃前綁著風鈴還是風車,還有車廂裡貼滿的招紙和告示,「不收毫子(毛錢)」「不准後數(代付)」,反映司機的脾性。若果車子是走動的房子,小巴就像一人經營的雜貨店。
小巴是基層經濟的一部分。司機口裡的穢話,拉開窗門吐痰,還有他面前的零錢匣子,都告訴我們,這裡是草根世界。
草根的特色,「手停、口停」,所以小巴等得全車滿座才罷休,總站坐滿還好,有時候是慢慢繞,直到車滿了才加速。在總站要坐滿,開了車,才知道在倒鏡看漏了一個空位置,那七八塊錢,是切膚的損失。
「本土」就是現存經濟結構下的生存策略,本土不是懷舊或反企業,強調「有機」、「民間」,不就叫做本土。
本土其實不可愛,小巴就是這樣,不用你愛,它夜裡為口飛馳,掙多七八塊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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